写在前面的话:

这是一个多年以前的小故事,希望能对你们有一点点启发。祝早日暴富!

那大约是2004年的第一场雪,比2018年来得稍早一些。

当时,我还只是个大一新生(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年纪)。第一学期接近尾声,乡下人的腼腆刚刚褪去,大学生的堕落也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占着我没见过市面的心。

其实说堕落有点过,堕落是需要资本的,而我没有,无非就是在网吧待的时间比上课长一点罢了。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认识了他,一个羊毛党的鼻祖级人物。

我等堕落学生上网,无非就是看片,看其他片,游戏,QQ聊网友。鼻祖,不一样,他主要聊QQ,从这一点我判断,他也是一个寂寞并穷困的人。这一共同点,我们熟识了,经历过寂寞和穷困的人知道朋友的珍贵,所以无论多久后,我们从来都没有跟彼此谈过钱,哪怕是我以后最穷困潦倒的时刻,我都不会想找朋友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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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的一天,他兴奋的告诉我说,网上是可以赚钱的,他已经交了学费。再没见过世面我也知道,他是被弹窗骗了,当年这种小弹窗远没有今天精美,诱惑,但当年的人也更加单纯。

这之后的一年,他的伙食主要就是一些不知名的泡面为主了。偶尔我也会请他吃一顿,但怎么说呢,能跟他做朋友,我也好不到哪去,这也是鲜有的事。

鼻祖跟我一个专业,但上课不多,很多时候我去找他一起上课,他要么不在,要么刚睡。大家对专业都没什么信心,我也知道上课更多是对自己和家人的一个安慰,也就是个安慰而已。

有一次,他心血来潮跟我去上课,无奈找不到另一只鞋。他说,他的作息习惯混乱,室友对他意见很大,所以他的东西经常不见,习惯了。我再次劝他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好好学习吧,不说多努力,至少跟大家差不多。他什么没说,穿上塑料拖鞋就跟我一起上课去了。

这双拖鞋明显是不堪重负,半途一只就散架了——鞋面掉了。当时场面挺尴尬的,他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是光的,路过的学生都露出了鄙夷的笑。我也面子挂不住,又劝他说,算了,你还是回寝室吧,反正你经常不上课,也不在乎这一节。鼻祖二话不说,将坏的拖鞋和另一只没坏的一股脑的塞进书包,径直朝教室方向走去。他说,不来就不来,都准备上课了,今天这个课就非上不可。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劝他了,并开始有点佩服他。微信截图_20181205110208.png

这件事后不久,他请我吃饭,还点了两瓶啤酒,他说这个月他收到了105美金,网上赚的,我半信半疑。在当时,这差不多是两个月生活费啊,但饭钱的确是他付的。

随后事情就得到了验证,他的确是赚到钱了,他买了两台电脑,放在寝室,日以继夜的运行。

他跟我解释过,他所做的事情的逻辑。

谷歌当时还没有退出中国,谷歌的广告是按点击付费的,他所做的事情就是按上线指令不停的点击广告,消耗推广方的广告费,获得上线的微薄分红,但那个时候,上线都是在国外,所以报酬以美金结算。而他,只是千万个下线中的一个。

有钱后,他并没有搬离寝室(大学流行有钱在外租房),他说学校的网络是拨号的,正好适合做这一行,IP地址不停变更才视为有效点击。这个时候,他账户上已经有数千美元,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鼻祖也变得很忙了,与室友的关系也缓和了,我也慢慢喜欢上了专业,呆在图书馆的日子渐多,见面就变少了。

大二进大三的那个暑假,他约了我一次,他已经在外面租房了,我在他的出租房里看到了更多的电脑,都是二手的,那种很厚的显示屏的那种。他说现在已经不用手点了,他用仅有的一点VB知识(我们专业必修的计算机语言),编写了一套自动点击程序,可以自动运行,我看着电脑屏幕像闹鬼一样一关一亮,他说这就是钱进帐了,我羡慕不已。

鼻祖说他不但可以靠自动化的点击赚钱,还可以卖自己做的软件赚钱,甚至他也建立了自己的下线,软件免费送,他分成就可以了,手下有一两百个徒弟,比现在的羊毛党真诚许多。

这次暑假只在家待了几天,给了父母两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每人两千,作为世代农民的父辈,差点就哭了,一方面是惊喜,一方面是惊吓,不知道儿子在外面做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违法勾当。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意思是有钱真好。

大三大家都比较忙了,交流就更少了。一次他约我去健身房,对学生来说,这绝对是成功人士才会出现的地方。他也没去过,第一次看到跑步机,他打开按钮,不知道怎么上去,徘徊了几秒,决定还是跳上去,最后被跑步机给甩出来了,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拍拍身上的灰,就起来了,现在他就更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了。是的,有钱真是百利而无一害。微信截图_20181205110453.png

大三快结束时,他找我一起去跟他原来室友要债,都知道他有钱,所以借钱都不想还。他很生气,说,钱是我赚的,借给你就是人情,凭什么不要。但最后还是没有要到,他不善言辞,我也生性懦弱,别人拿出水果刀,我们就落荒而逃了。

好在,他的生意还是不错,钱真的不是什么问题,也一时成了学院的传奇,还短暂的有过女朋友。大四了,我想先去大城市,比如说上海看看,他说,他要考研,工作不也就是为了赚钱嘛,没什么意思。这个选择没错,但以他的成绩,考研,吃屎吧,我对他说。

果不然,失败了。这时我已经在上海开始工作了,工作不好也不坏,但做得下去,也颇受器重。他说,他要接着考,偏执的性格依旧。

一而再,再而三,终于,第四次考上了武大的计算机系,面试的时候,考官跟他说,非常欣赏他的执着,因为四次都是报的同一学校,同一专业,精神可嘉,录取。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退出了这一行业,说以前那都是生活逼的,本质上这种工作是毫无技术含量的,纯属重复机械的工作。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钱那有资格谈有没有意思。

故事已经接近尾声,毕业后,他去了华/为研究所,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也彻底的洗去了羊毛党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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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认识的一个羊毛党养成的平凡之路!有人可能会质疑故事的真实性,但我的朋友们都知道这是真实的,因为这是我最喜欢讲的故事之一。只是那时还没有羊毛党这个词,有这个词的时候,他已经远离了这一行。

这个故事告诉我两个道理:

一, 这个世界,偏执的人更容易生存。其实每个行业每个时间段都可能存在机会,也不是你看不到,只是你坚持不下去,或是迫于外在的眼光而不敢坚持;

二,钱,绝对是一个好东西。的确有很多东西钱是买不来的,但钱可以买来的东西要远多于买不来的,再说现实一点,钱都买不来的东西,大概率你没钱就更不会有。

这两天,支付宝红包带火了关于羊毛党的讨论,网上声讨四起,大有得而诅之的味道。但看了上面故事的人应该可以想到,我对羊毛党有天然的好感。我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罪大恶极。

他们是一群投机者,专门洞悉现行商业规则下的漏洞,寻找套利机会。不管是网贷,支付宝还是信用卡,平台给了套利空间,他们就会蜂拥而至,薅个干净。道德上有瑕疵,但法理上没什么毛病。

最可笑的是,几何时,我们的商业习惯了钓鱼式营销,烧钱成了以后赚钱的先决条件,以蝇头微利吸引大众入套,还口口声声说好项目是被羊毛党薅死的。

就是不想好好做产品,做服务,想赚快钱,两三个人的团队就豪言要垄断整个市场,赚取超额利润,投资人一看可行,我们一起来,先用钱砸,砸死其他人,只剩你一个,那可不是垄断了嘛。对不起,都搞忘了自己是做什么的,这个不重要。

不也是想事后薅羊毛嘛,薅人者反被薅,指责别人不按规则出牌,你坐庄就得想到有人要出老千。一处羊毛出在狗身上,想猪买单的好戏,活生生被猫给薅干净了,猪不肯买单了,狗不干了。

金融领域,投机者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他们负责不停的烫平市场异常波动,是市场健康发展的牛虻,没有了牛虻,市场的畸形将得不到纠正,那有驱赶投机者的道理。16133818_副本.jpg

羊毛党也一样,他们就是市场经济中的牛虻,一个商业模式如果不是因为真实需求和高品质的服务就应该被淘汰,早一点被淘汰,社会成本只会更低。而真正好的项目,好的生意不会因为羊毛党而消亡。

不想让羊毛党活下去,那就不要再做这种营销,企业家们,拿这些钱回去好好去想一想,怎么才能做出有诚意让大家喜欢的产品,而我们普通消费者,其实也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没有羊毛党,你这钱都花不出去,从这一点来讲,感谢羊毛党吧。

羊毛党,刺痛的恰恰是中国企业家内心的那点小九九。我们愿意为好的产品和服务付费,请放开羊毛党,真正该反思的可能是你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