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美股市场出了很多妖股，前有蔚来趣头条，后有蘑菇街。

12月7日，被人们遗忘已久的蘑菇街在纽交所挂牌上市，开盘价12.25美元，较14美元的发行价下跌12.5%。经过一整天的挣扎，蘑菇街当天股价报收于14美元，堪堪持平发行价，免去破发窘境。

然而上周五，蘑菇街的股价却忽地迎来了一波翻身，当天股价报收于20.33元，较前日上涨23.21%，较发行价则上涨了45%。

事出反常必有妖，能够迎来这样不平常的上涨势头的中概股，最近有好几只，例如拼多多、蔚来和趣头条。而这些股票所具有的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暴涨中夹杂着暴跌，股价跌宕之间，操纵股价的资本大鳄们吃得满嘴流油。

陈琪的倔

若不是上市再次闹出一点风声，我想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蘑菇街，如今在豆瓣提到蘑菇街三个字，俨然已经成为了八零后女性的过往记忆，而且还是在很久以前……毕竟要说道蘑菇街最辉煌的时刻，起码得追溯到2013年被淘宝封杀以前了。

要讲蘑菇街的故事，就不得不先讲一讲它的创始人陈琪：一个以倔闻名的男人。

2004年的夏天，刚从浙江大学毕业的陈琪，因为觉得离家近，加入了处于起步阶段的淘宝公司。当年他的同学大都进入了微软、IBM等知名跨国企业，而淘宝还只有不到50人的团队，陈琪的倔开始初次展露。

2008年汶川大地震期间，陈琪的老婆每天都在关注新闻，当时很多民族企业都在为地震募捐，而很多更赚钱的跨国企业却一毛不拔，为了支持民族企业，陈琪的老婆决定做一个专门讨论国货的网站。

作为一家之主，陈琪的老婆提出了这个重大战略之后，关于网站搭建的技术活儿就落到了陈琪身上，于是很快就有了“琳琅国货”这个网站的诞生。

琳琅国货原本是一个讨论国货的网站，结果到了后来画风却有些跑偏了，大家的讨论点慢慢的就集中到了国货化妆品上面，网站在陈琪老婆的运营下也渐渐走向女性化的方向。

不过画风虽然有点跑偏，但是却不影响琳琅国货的走红，在一步步的人气积攒之下，陈琪小两口的这个网站居然越做越大，一天能有六七万的访问量。

2010年，在琳琅国货走红之后，陈琪便开始想要对网站做一些商业化尝试。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不可收拾，折磨得陈琪晚上两三点睡不着觉。于是再次发挥钻牛角尖的倔强劲儿，不到两周就火速从淘宝离职，并找来自己大学的同窗好友魏一博合谋创业。

但凡创业都需要烧钱，为了凑出启动资金，陈琪和魏一博分别卖了一套房。后来回忆起当初创业的过程，倔头上来的陈琪淡定地说道：“我卖了一套杭州的房子，卖了100万。魏一搏卖了一套深圳的房子，卖了50万。总共150万，作为启动资金，够了。”

凑出启动资金之后，陈琪还拉来了两名曾经和自己共事6年的淘宝同事，其一是淘宝的首席架构师，花名“黄裳”的岳旭强；其二则是2011年7月加入的营销大师，花名“胡斐”的李妍珠。

当时陈琪做的第一个项目叫做卷豆网，这个网站主打的业务是将社区和电商相互连接起来，以社区为电商赋能从而变现。

在卷豆网的技术代码支持下，社区的淘宝链接可以和淘宝客结合起来，只要用户点进链接，社区就能得到淘宝客分成。凭借这一优势，陈琪仅仅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将很多热门社区谈下来，很快他手中就积累了两万多客户。

原本以为这一套模式天衣无缝，但是在真正开始实践以后陈琪发现，自己的这一套模式根本行不通，很多社区的转化率甚至不足1%。

面对这一困局，陈琪开始思考其中的原因。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这些社区虽然人气都不错，但是却没有一家是懂电商的。

你们都做好，那肯定是你们垃圾，第N次倔劲儿上头的陈琪为了证明社区+电商这条路能够走得通，打算自己做一个导购社区，教一教这些外行什么叫做转化率，而这个社区就是后来的蘑菇街。

2011年2月14日，蘑菇街正式上线。在这里，用户们主要分享自己的购物乐趣，以及自己在购物网站上的各种发现，用后来的话说，叫做导购平台。

蘑菇街上线以后，在短短的一年以内用户量开始不断上涨，到2012年的时候已经达到了每天5000万的浏览量，相对比之下，当时杭州最火的论坛日浏览量也不超过1000万。

更显眼的是蘑菇街的商业价值，和其他社区不同，蘑菇街的转化率当时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6%到8%，而且在那个功能机依旧大行其道的时代，蘑菇街的主要用户群却都是iPhone和安卓用户，购买力也相对较强。

到了2013年前后，蘑菇街的用户数突破了2亿，日活达到400万，每天从淘宝拿到的佣金就有五六十万。

除了蘑菇街，这一年也是整个导购行业最好的时代，当时淘宝网沈阳有60多家导购网站，其中做得最大的就是蘑菇街和美丽说，这些导购网站一起贡献了当时淘宝将近10%的流量。倔强的陈琪，似乎正在迎来属于自己的辉煌。

然而危机总是孕育自繁荣，面对这些正在不断壮大并且把握着淘宝众多一线用户的导购网站，马云如坐针毡。而导购网站看似繁荣的背后，其实还是寄生于淘宝这个巨头，依托于整个电商行业的崛起。

蘑菇街的犟

头铁的将军带头铁的兵，以倔闻名的陈琪带出来的蘑菇街犟起来也是不输任何一家公司。

2013年8月开始，淘宝陆续开始封杀导购网站，先是美丽说，后是蘑菇街。对于此次封杀，圈内有未经证实的传闻称，早在2012年马云就曾在内部要求不能继续扶持蘑菇街和美丽说这类导购网站，要多做异业合作，而少做同业合作。

尽管对于被淘宝封杀早有预计，但是蘑菇街用户的断崖式下降还是吓了陈琪一跳，为了活下去，蘑菇街不得不开始自建电商的转型。

不过幸好对于此次蘑菇街早有应对，在被淘宝封杀前手里就握着一套15天内便可以开放的电商系统。

2013年10月，蘑菇街的优店上线，蘑菇街从一个导购网站正式转型为垂直电商平台，以犟闻名的蘑菇街开始和淘宝正面开杠。

在转型电商以后，蘑菇街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探索期。

2014年初，为了专注电商，蘑菇街居然砍掉了自家的社交产品。不过很快陷入停滞的电商数据让陈琪意识到，社交才是蘑菇街面对淘宝京东的唯一武器，于是蘑菇街很快又重拾社交。

在此后的一年多内，蘑菇街又多次改版，尝试过女性垂直电商、社会化电商，但是均不成功。兜兜转转一圈，陈琪发现还是社区导购的初衷最为靠谱，最终蘑菇街还是回到了以KOL为依托的导购思路。

除了自身业务迷茫期的阵痛，蘑菇街与美丽说的合并也是一件闹心事儿。早在2011年，蘑菇街和美丽说两家都还没开始做垂直电商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处于竞争关系。

2013年淘宝开始封杀导购网站以后，蘑菇街和美丽说不约而同地走上垂直电商之路，此前的竞争关系也因此而进一步加剧。

一开始的时候，美丽说在商户入驻和营业额方面都有所领先，当时就有资本不断在推动两家合并。但是以头铁闻名的蘑菇街可不愿意给别人做嫁衣裳，所以这件事一直拖到了2015年年底。

不过从结果来看，蘑菇街这次算是犟对了，由于没有节制的无序扩张，美丽说慢慢陷入了失控之中，在D轮融资以后蘑菇街对其实现了反超。

凭借着估值和现金流的优势，在2016年初和美丽说的合并中，蘑菇街占据了主动权，当时的换股比例为2:1，蘑菇街占的是大头。

然而这一次合并非但没能产生1+1＞2的效果，反而催生了一个抢食的小红书。

在和美丽说合并之后，陈琪花了很久的时间来处理公司融合的问题，而小红书正是在这个间隙中生长起来的。

在接受左林右狸的专访时陈琪也承认，和美丽说的竞争和整合花费了太多资源“是给了小红书生长机会的”，而对于小红书这个商业化没那么彻底，但是在内容上却足够有吸引力的社区，陈琪还说道：“以前和我没关系，但现在是我放在手机首页上天天要看的APP。”

小红书的强大，反而彰显出蘑菇街的没落。在和美丽说合并后，蘑菇街的营业额反而从此前两家分别的200亿左右下降到加起来不足90亿元，而且一度陷入裁员风波。

不过好在头铁的蘑菇街还没有认输，在2016年直播风口起来之后，蘑菇街抓住了第一波红利，实现了一波不错的增长。

2017年的小程序的崛起以后，依赖于腾讯的支持，蘑菇街半年内获取了6000万新用户。2019财年上半年（2018年3月31日至2018年9月30日），小程序对蘑菇街GMV的贡献率更是高达31.1%。

然而在直播和小程序火热的风口的背后，却是蘑菇街一直没能摆脱的亏损问题。根据蘑菇街的招股书显示，在截止到2017年3月31日和2018年3月31日的两个财年内，蘑菇街分别亏损了4.76亿元和4.2亿元。

（数据来源：蘑菇街招股书）

今年以来，亏损的状况依旧没有得到改善，在2019财年上半年（2018年3月31日至2018年9月30日），蘑菇街的净亏损依旧高达1.857亿。

连年的亏损，或许还可以靠着上市来弥补一下亏空，但是在上市以后，蘑菇街所面临的另一个危机，可就不是单靠头铁能够解决的了。

12月7日，在蘑菇街上市当天，就有其高管高调宣布离职，后续这一两周以来，蘑菇街底下的员工也频频爆出出现离职潮。

在这一起从高管到底层的叛离背后，则是蘑菇街众多老员工对于期权兑现的不满。有不少员工匿名控诉称，蘑菇街上市以后25倍稀释员工股本，1000万秒变40万，期权缩水导致大量员工不满，引起离职潮。

按照3年以上的老员工来算，蘑菇街的期权股票大概只值17万，还得减去大约35%的税费，就只剩下11万5左右。

而这11万5还得分4年行权，一年也就两三万块钱，说起来确实还不如很多互联网企业的年终奖来得实惠，难怪不少知名媒体人都说这是世风日下的表现…

对此蘑菇街的招股说明书中倒是有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如果以14美元的发行价按照公司原有的26亿总股本进行IPO的话，每股价格将会只有0.56美元。为了避免股票价格过低，交易成本过高，所以蘑菇街将按照25只股票合并为1股ADR的折算比例上市。

但是这件事说起来也确实是蘑菇街不厚道，虽说中概股美股上市股票合并为ADR是惯例，但是以往别人最多也就稀释几倍而已。当年优酷稀释18倍、猎豹稀释10倍已经被群嘲，而蘑菇街的25倍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过随着上周蘑菇街股价的上扬，现在其股价累计已经上涨了超过45%，不知道蘑菇街的持股员工们心里有没有得到一丝安慰。

但是按照此前蔚来趣头条的经验来看，蘑菇街的这种疯涨势头应该不会一直持续，反而很可能会像过山车一样来回跌宕。至于最终是震荡下跌还是震荡上涨，可能就比较随缘了。

结语：绝地求生

12月7日，蘑菇街上市以后，一名网友在豆瓣发帖写道：“还记得以前一起上蘑菇街的时候吗？那时候上淘宝之前都要先到蘑菇街逛一逛，蓦然回首才发现居然已经是2013年的事儿了。”

帖子发出去以后引起了很多同龄女性的共鸣，大家纷纷惊呼，这个被遗忘的导购网站居然还活着。

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是，如今蘑菇街正在被遗忘，这个盛极一时的网站已经变成了一个妥妥的小众社区，如何绝地求生，成为了摆在陈琪面前最大的难题。

对于创业，陈琪曾经有过一个很独特的比喻，那就是打CS。

在陈琪上大学的时候，非常流行打CS，他本人也非常喜欢这个游戏，曾经的微博头像都是CS的头盔。

那时候陈琪自己组了一个战队，偶尔也会输掉比赛，到了这种关头往往都是他在安慰其他队员。从这个游戏中，陈琪学习到了怎么配合，怎么和同伴互信。

如今蘑菇街面临着的最大的问题其实也是队伍之间的配合问题，特别是最近的离职风波，背后其实更多的是人心向背。而作为一个多年的CS玩家，陈琪不会不知道这些老员工对于蘑菇街的重要性。

正如当年葛大爷在《天下无贼》中所说的：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陈琪如果不能很好地解决员工对于期权的不满，未来蘑菇街也将很难获得新生。

但是作为旁观者，我们当然也希望这个至今脸上依旧透着稚气的创业者能够继续大踏步前行下去，并且永远记住：人心散了，队伍也就不存在了。